重新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不知道该说陌生还是熟悉，整个房间的样式和布置都很像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古代住宅——只不过，和电视上看到的略微不同，整个房间都不老旧，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崭新而明亮，一尘不染。天花板上也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这个房间从来都没有住过人一般。
【资料图】
总觉得……身子上好像还压着什么东西似的？
我有些吃力地坐起来，然后就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很奇怪的大袍子，头枕在我的大腿上睡着了，睡的可酣，鼻子前的泡泡随着呼吸忽大忽小。
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但不管怎么看，我也不像是回到了村子里。
对了……当时我的火又失控了……
我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心里也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这个月难道是我的倒霉月吗，竟然连续三次失控？
我有些懊丧。
说起来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这个小男孩是谁？陶润冬人又去哪了？那之后结界到底怎么样了？那个自称食梦者的无脸人被赶走了吗？香炉有起作用吗？无梦乡的人有和他们的神明联系上吗？
太多的疑问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这么想着，我试着戳了戳那个男孩鼻子前的泡泡。
泡泡炸开来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响，把男孩吓醒过来。
“哇啊！——”刚吓醒过来的男孩马上就是一声狂叫，把没做心理准备的我也吓了一跳。
“我有那么吓人吗？”我有些郁闷地看着他。
“呃……”冷静下来之后男孩盯着我看了半天，明显反应慢了好几拍地问我：“哎？！你醒啦？！”
我瞬间咳嗽起来。
“陶润冬！！你、弟、弟、他、醒、啦！！——”男孩接着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边，推开门就对着外面大喊。
一秒之后，陶润冬系着围裙、抓着把菜刀也出现在了门口：“烽儿？！”
“你这是……”我看到他的装扮傻了一会：“你这是在做啥？”
“身体现在怎么样了？”陶润冬没回答我的问题，径直跑到我的身边蹲下，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别讨好我，回答我的——”
“当然是在做饭啊，这还用问吗！”陶润冬瞪了我一眼说，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真是的，乱来也要有个限度啊，你知道不知道这几天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他是在关心我吗？
不过比起这个，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更加在意。
“这几天？”我重复了一遍，心里一沉：“我睡了……好几天吗”
“整、整、三、天！”陶润冬对我比出一个三的手势：“猪都没你这么能睡！”
“那现世梦呢？”我一下子有些急了，发疯似的问起来：“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之后结界到底怎么样了？那个无脸人呢？我放的火被扑灭了吗？神山没被我烧掉吧？”
“啊啊啊啊啊打住打住打住！”陶润冬有点儿被我吓到，赶紧用手捂上我的嘴：“你别这么着急嘛——无脸人的事情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你昏过去之后，那个家伙说此地不宜久留，然后就马上溜了。要看我，他其实特怂！接着呢，虽然有一些波折，不过我也设法发了信号，之后星磊他们那边肯定也收到了，就利用你设置好的香炉合力消除了结界，联系上了他们的神明——至于你放的火，一开始确实让人有些发愁。不过在结界消除之后，这个家伙马上赶回来就帮你灭掉了，不费吹灰之力！现在神山完好无损，总之不用你担心就对了！”
说着，陶润冬伸手往后指了指刚才睡在我身上的那个小男孩。
刚才我和陶润冬讲话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就安安静静地背靠在门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此时此刻，听到陶润冬提起他，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男孩往前一挺身，站了起来，对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很腼腆地笑了，一边笑还一边和我招了招手。
“你说……啥？”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我还是对陶润冬最后的那句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问完之后，我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陶润冬。
“所以说，结界被打破之后，他就出来把火给灭了啊！”陶润冬一本正经地重复道，指着那个小男孩：“站在这边的就是我们这次来神山本来的目的——他，就是守护无梦乡的神明本尊，无梦神本神啊！”
我怔了一下。
诶？！
骗人的吧……
守护无梦乡的神明，竟然是刚才那个趴在我身上用鼻子吹泡泡的小男孩？
“呀——真的不好意思啦，麻烦你们两个来救我！”站在一边的小男孩这时才插进话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挠着头嘿嘿笑着：“一下子把玩具丢了，一下子又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奇怪的家伙暗算——我这个神明当的，果然还是有点丢人吧……”
“是吗，原来死了那么多人啊”
在听我说了村里发生的灾难后，小小的无梦乡之神在我们面前低下头。
他对我们自称是名叫轩辕古，还让我们叫他小古——不过他马上也告诉我们了，这只是一个假名。
而至于他不能告诉我们真名的理由……
“对于你们测梦者来说，应该有句话叫做理解就是一切吧！只要理解，就能够创造，也能够毁灭。”小古对我们的解释是这样的：“像我这样不靠谱的神明，说到底也是幻想的存在，和你们所说的梦境一样也是可以被理解的，虽然一个源于欲望，一个源于信仰，本质上却都是轻易可以被创造出来和毁灭掉的东西——当然，前提是你知道我的名字。”
“就像是我们使用令式的时候必须念指令一样吗？”我看了陶润冬一眼。
“……你为啥看我？”陶润冬见我看他，往后缩了缩。
“好像是这个理。毕竟你要是想咒一个人死，你总不可能说——我诅咒那个人不得好死——这样吧，那样谁都不知道你诅咒的是谁啊。”小古在说话的时候，手上或者脚上的小动作似乎从来没有停下过——要么是晃着手指，要么就是左脚和右脚换着蹦，一点都不像是我之前想象中那样的神明：“所以为了避免有人对我们神明做什么不敬的举动，比如想要杀死我之类的，我不能把我的真名随便告诉别人”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想了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可能性：“一个人的名字也不是必须只有一个啊。比如陶润烽确实是我的大名，但如果我登陆了考生系统，我的名字也可以是一串代码——甚至，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派人暗杀我，但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他只要知道我的身份，比如北屿市测梦师公会第四测梦组的任意令使用者，那其实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指定我不是吗？——换句话说，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无梦族的神明了，你至少有一个公开的名字叫‘无梦神’对吧，这还不够用来针对你吗？”
“那我问你啊，你指的到底是哪一任的无梦神呢？”
小古仰着头想了想，然后对我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就算你说了是‘无梦神’，实际上在过去因为信仰薄弱啊、文化启蒙啊要么就是文艺复兴的缘故，承担这个神位的人也更换过不知道多少任了——我们每一任都是守护无梦乡的神明，都是你说的‘无梦神’，那你要怎么区分我们？就像你参加考试的时候，因为很可能出现重名，不也需要知道编号才能确认身份嘛？”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所以你的真名，就类似于这样的编号？”
“当然不是编号啦！不过功能上差不多就是了。”小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就是可能取名的方式也比较像吧。”
“取名的方式？”
“对啊，我们又没有爸爸妈妈，总不可能有人给我们取名字吧？这个名字总不可能是由无梦一族的人投票出来的吧？难道你们那边梦神的名字是投票出来的吗？有这种仪式吗？”小古连珠炮般反问了我一串问题，接着很老实地就告诉了我们：“当然了，你们那边梦神的名字是怎么取的我不知道——我们这边的传统呢，因为无梦神是现世神也是破坏神，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死神吧，所以每一任的名字，实际上都是死于上一任之手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所以说，虽然概率很小，你们还是有可能推测出来我真正的名字的。”
“啥？！”陶润冬听到这里时，忍不住张大了嘴：“小古你说你是死神？！”
“是的哦。”小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陶润冬笑了笑：“不过冬冬哥哥你也别怕啦，虽然名分上是这样，但我非常讨厌打打杀杀的啦。”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耸了耸肩：“毕竟按照这个逻辑的话，梦神也可以说是生神、创造神和幻想神。”
“没错。”小古点点头：“烽儿哥哥你理解的很快啊！”
对我来说，虽然谈不上是学到了新知识，但通过小古所说的这些，也算是拓展并巩固了一下我过去的认知。
那天，在我们告诉了小古我们对那三个溺毙的孩子死因的猜测之后，小古失落了好一阵没说话。
随后他才告诉我们，不久之前，蝶之舌确实下落不明了。
“可是为什么不马上利用神昭通知村里人？”我有点不明白地问。“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如果早一点说，说不定就能提早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也想啊，可是——”小古现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可是？”陶润冬凑近了小古的脸，盯着小古的眼睛。
“啊！！——”小古被陶润冬盯了一会儿就崩溃了，抱着头对着天花板大喊大叫：“因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报了个暑期夏令营，因为想交朋友忍不住拿出来一堆东西到处得瑟，结果回家之后发现弄丢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空气中一片安静。
然后，在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
“我、说、你、啊——”我有些无语地捏起拳头，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你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守护神好吧，就因为这种理由，就因为怕丢面子，你可是害得两三个孩子丢了性命啊？！你对得起他们吗？！”
“我……”小古被我说得又低下头去：“对不起……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一点儿神明的样子都没有。”我真是快气死了：“也真难怪会被食梦者暗算。”
小古的头低得更下去了。
“喂喂，烽儿你克制一下吧……”陶润冬这时挪过去护住小古：“虽然是神明，可你看他这个样子你也明白的吧，他也只是个孩子啊，知道错了就行了。”
“是孩子就能改变人死了的现实吗？就能洗脱之前犯的所有过错吗？”我一时气不过，冲陶润冬和小古吼道：“而且谁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啊？谁知道他是不是装作孩子的样子来糊弄我们的？你看他之前的态度哪像是知道错了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而不理智。
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之前无脸人对我说的话，还在我的心里隐隐作痛——当时的我，对于小叶子的事情也同样太过于没有危机感了。
一不留神，我就说的有些过头。
小古或许真的被我的话有些刺到了，一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陶润烽！”听到小古的哭声，陶润冬也有些不满意了，朝我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使劲儿摇晃起来：“你现在说的好听，可是小叶子被抓走之前，我们不也不紧不慢的吗？！如果一靠近结界，我们就赶紧让她下山去，说不定她就不会被攻击了呢？虽然蝶之舌是肉眼可见的危险，那个触手一样的东西会在结界外袭击我们是更难想到——可要严格来说，我们不是也低估了可能的危险吗？！毕竟结界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啊！我们其实都犯错了不是吗？！因为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导致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不是吗！你是忘了之前妈妈为什么惩罚你的吗？不要说的好像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好不！”
我愣了半晌。
“说真的，我一开始也还觉得和玩游戏一样，没有去想太多。”陶润冬说着说着语气又软了下来：“后来因为在集中精力思考该怎么对付那个结界，也来不及去细想小叶子死掉的事情——直到昨天，我亲自把小叶子的尸体找到送回村子里，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小叶子她真的就这么死了啊！一个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人，已经不会动了啊！我们其实做的也没好到哪去，好吧！！”
我没有反驳，因为知道陶润冬说的是对的。
最后的最后，我们没有再想着指责谁，三个人最后都面朝着不同的方向，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到当天晚上
我躺在自己之前休息的那个房间里发呆的时候，小古走了进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一直哭到了进房间之前。
“对不起，之前的话说重了……”看到他这样，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我自己也做的不好，没资格批评你。”
小古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
“没啥啦，我是该被你批评……”然后他低着头说，在我身边坐下来：“就算那样，你说的也是对的，我有错在先，如果我没犯错的话，后面也根本不会出这些事，你们也根本不用为了小叶子的事情自责——作为无梦乡的神明，我确实太差劲了。”
我嗯了一声，从地上也坐起来。
“烽儿，我有个问题……”小古接着似乎是试探着开头问我。
“如果我没猜错，蝶之舌的威胁应该还没有被祛除——要是我们不赶紧想想办法，可能马上又要重复上演之前的悲剧了。”在小古来得及问我之前，我抢先把话说了出来——没猜错的话，他在想的应该也是同样的问题：“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吧，至少别让更多的孩子溺死在那个湖里了。”
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小古微笑着嗯了一声，眼里微微闪出泪花。
“陶润冬！小古！快点！”
我猫在之前借宿小叶子家时住的那个柴火房间门外，一边压低声音对陶润冬和小古招手，一边警惕着周围。
真是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哎哟，我的腰！”眼看着快到我身边了，陶润冬惨叫一声：“小古你走太快啦！还有不用一直弯着腰好吗，很容易顶到我诶！”
“对不起……”小古慌乱地道歉。
吱嘎一声！
我们三个都被吓得瞬间僵住。
转头看的时候，原来是一只黑猫从隔壁的房门里跑了出来。它瞪着绿眼睛很奇怪地盯了我们一会，接着喵了一声，然后便跑开了。
“哈……”我们三个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我们赶紧轻手轻脚地拉开柴门，进到我之前住的房间里。
“啪”
我打了个响指，点起一小团火，权当照明用。
“总之，这里就是我那次被蝶之舌诱导的第一案发现场了。”我接着解释道：“你看看吧，小古，要想找到你说的那种媒介，我估计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小古随后便趴在房间的各处开始研究起来，像只小狗狗一样，翘着屁股到处嗅探。
“说起来，我们因为小叶子的事情被村里人讨厌也就罢了，那是没办法——你不是他们信奉的神明吗？”陶润冬看他跟小狗一样到处爬的样子，憋着笑问：“就直接说你下来视察不就可以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说不定，还可以把我和你伪装成你的跟班童子什么的呢”
“我自己又不是没来过！”小古听他说起这个的时候，哭丧着回过头：“上次我就是光明正大地来这里的，可是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
“什么？”我和陶润冬都好奇起来。
“我碰到了一个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小古很委屈地说道，举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身高：“然后我就告诉他我是他们供奉的无梦神嘛！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哪有可能会有比他还矮一个头的神明，说我一定是脑子烧坏了，不仅把我当时的佩剑抢走，还放狗追我！”
说着甚至转身打算脱裤子：“那伤疤现在都还留在我大腿上呢，你们看——”
“好了好了好了……”陶润冬抹了把汗，赶紧冲上去阻止他：“我知道你很容易被欺负了，已经完完全全地知道了！”
“人间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之后，小古一边找一边这么骂骂咧咧道。
我和陶润冬对视了一眼。
“我们不会真的碰上了一个假的神明吧？”我问他。
“但他扑灭了你的火啊！而且把我们带进了他住的……那个地方该叫什么？天庭？下来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了？”陶润冬耸了耸肩：“我也不想信啊，可是不能不信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此时已经爬到床底下只露出一个屁股在外面的小古。
“有了！”这时，小古突然喊了一声。
然而与此同时，陶润冬也突然关上了门——
“快躲到床底下，有人往这边来了！”关完门，陶润冬就上来推我。
“怎么了？”小古并没听清我和陶润冬说的话，一边问一边还打算倒退从床底下出来。
我和陶润冬一人一脚，毫不犹豫地把小古的屁股整个儿又踹了进去，随后也一起爬到床底下。
“呜呜……”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小古委屈的呜咽声。
“对不住啦小古！”陶润冬向他道歉：“但还是麻烦你先把烽儿的火灭了，拜托啦——还有，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千万别说话！”
然后就听见小古小声地嗯了一下，随后我的火就瞬间被灭掉了。
下一秒，门就被猛地推开来，接着灯也被打开。
“真是的，那两个该死的公会小鬼，害得小叶子也丢了性命……星磊啊，不是我说你，测梦一族和我们一直水火不容的！他们肯帮忙，也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目的。小叶子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没好处的事情，他们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去做！现在人也失踪了，神明大人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蝶之舌看来也还是没找到……所以啊，听我一句劝，你真的千万别和他们走得太近！”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道。
我和陶润冬又对视了一眼。
陶润冬对我做起口型，看起来好像是在说“星磊”两个字。
但我没工夫去管他，因为瞥见了床的外面，有一双脚正向床这边走过来——下一秒，一张脸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吓得我和陶润冬差点叫出声。
是星磊的脸。
“嘘，嘘！”我和陶润冬赶紧对星磊示意。
还好小古是屁股朝外……不然这个时候估计真的要炸了……
“怎么了，星磊？”男人的声音这时问：“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然后星磊的脸便收了回去，随后我们听见他对男人说：“没，刚才好像感觉有老鼠叫，我就过去看了看……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去下一家吧！”
随后，两人便关上灯又关门出去了。
“呼……”我和陶润冬松了一口气，等屋外的脚步声走远了，才从床底爬出来，然后把小古也从床底下拉出来，之后重新点起火。
“噗”陶润冬看到小古的脸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小古你，哈哈哈”
小古此时的脸上蹭了厚厚一层床底的灰，哭丧着鼻子瞪着我们，眼睛雪亮得好像一只黑猫一样。
“你们就不能温柔点吗？！”
陶润冬一笑，小古就再也忍不住了，使劲儿捶起陶润冬的胸口。
“好啦好啦，不闹不闹，来擦擦，擦白白！”陶润冬边笑边安慰他，一边抓起小古的袍子就要往小古脸上擦。
“停！那是我的袍子，别拿来擦我脸！！”
“你们还是先歇会吧。”我有些无语地看着打闹的二人：“小古你刚才说有了，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我的话之后，小古好像才想起来我们潜进来的目的：“哦对，发现了，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这个的上面，有少量蝶之舌的气息。”
说着，小古向我伸出右拳，之后摊开来给我看他抓在手心里的东西。
“蚊……子？”看清那东西之后我愣了一下。
门突然又被猛地推开来，吓得小古大喊一声马上扑到了我的身上，而我和陶润冬也被吓得身子一僵。
“咳咳”
随后一个人走进来咳嗽了一声，听清之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是星磊。
“吓死我们了！”回过神来，陶润冬赶紧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向星磊抗议：“你就不能进来之前先敲个门吗？”
“啊哈哈，没想到你们反应会这么大……”星磊不好意思地赔着笑：“不过陶润冬童鞋，我要是先敲门的话，恐怕只会把你们吓得更惨吧？”
陶润冬有些没词，于是哼了一声别过脸。
“言归正传，你们现在出现在这屋子里是做什么，这几天你们又到哪里去了？”星磊接着又问了我们好几个问题，一边看向小古：“还有这个孩子是？”
“嘿嘿，这个我来介绍……”陶润冬这时非常积极主动地往小古身边一站：“这个孩子是我叔叔家的堂弟，叫陶润古，你可以叫他小古！”
哈？
这么离谱的瞎编，谁会信你啊！
我冷冷地看着陶润冬，心里吐槽道。
“哦……？”星磊看了一眼小古，然后再看了一眼陶润冬：“真的吗？”
不用想也知道，星磊肯定已经看出来陶润冬是在扯了。
“哈哈哈哈……为啥这么问？”陶润冬笑得有点尴尬。
“你说呢！”然后星磊就一个板栗敲在了陶润冬的头顶上：“你还真敢和无梦一族的人说谎啊，还不打草稿的！”
果然。
陶润冬疼得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然后星磊便在我身边蹲下来，问小古道：“小弟弟，你也是不会做梦的人吧？”
我转过脸看小古，发现小古也瞅着我，好像在问我能不能回答。
“没事，这家伙是好人。”我对小古点点头。
然后小古就对星磊也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接着问星磊。
“虽然不知道这几天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冬冬一定学了令的使用吧？”星磊对我笑了笑：“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如果你们使用了令能力，就会有那种类似于游魂一样的存在朝你们围拢过来——现在，就我能看到的来说，冬冬身边那些游魂的数量渐渐都快追上你了哦，烽儿”
“这个难不成还可以用来测谎……？”我愣了一下。
“差不多”星磊点了点头，调皮地对我吐了吐舌头：“因为说谎而紧张的话，围绕在你们身边的游魂就会纷纷摇头，告诉我你们在说谎哦！”
“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抹了把冷汗：“无梦一族的人还真可怕。”
星磊不置可否，接着又问小古：“小弟弟你真的叫小古吗？”
小古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星磊，关于他到底从哪里来的，我们可能没办法告诉你。”我赶紧补充道。
“嗯，行啊，这个没问题，我不介意。”星磊笑眯眯地哄着小古：“刚才只是想教训一下不老实的冬冬而已，小古你别怕哦。”
“我下次说谎先打好草稿还不行嘛！”陶润冬这时爬起来，愤愤不平道。
“这个你要问烽儿了。”星磊和我对视一眼：“话说你们还没回答我呢，这几天去哪里了，现在又为啥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们这几天去的地方……也不方便说。”我看了一眼陶润冬，然后说：“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随后，我们便把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告诉了星磊。
“原来如此，他自称是食梦者吗……”星磊听完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听说过吗？”我问星磊：“是很棘手的家伙吗？某种势力？”
“完全没有听过。”星磊摇摇头：“不过，如果连守护我们的神明大人都说是很危险的人物，那就一定不简单。”
听星磊这么说，我看了一眼小古，而后者冲我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
为什么总觉得……有一股这么强烈的不靠谱的味道。
“你不信我的保证吗？”星磊马上就发现了我的疑虑。
“啊？不不不不不不！”我赶紧摆手道：“只是觉得……这次不就是因为你们的神明中了埋伏才不小心误入结界，无法使出完全的力量吗？也许只是因为他太之前太轻敌了，所以被暗算之后才会过度高估对手不是吗——哎哟！”
小古这时咬了我的背一口。
疼死了！
“小古他是不是在生病啊，看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星磊似乎还以为小古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咬我，一脸关心地盯着小古：“需要我帮他看看吗？”
“不，不用了……”我勉强地挤出笑。
“好吧，小古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星磊又狐疑地看了一眼我，才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总之，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真的是因为误入结界才被封锁了力量，导致我们的神明大人无法还击，那敌人也是不容小觑的。”
“为啥？”陶润冬抢先问道
“怎么说呢……”星磊挠了挠头“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神明力量非常强大吧。”
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是废话。
“说起来，我好像还从来没问过，守护你们无梦乡的神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呢？”我这时终于想起来一个之前一直想问却没找到机会好好问的问题“你们之前见过他吗？他会直接和你们说什么话、聊一些事情之类的吗？”
“这一任似乎是没有人见过。”星磊摇了摇头。“和神明的交流方式仅限于神昭，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们提出问题，由神明来回答——我印象中，他应该是没有主动联络过我们。”
“说起来我最近才听说，原来你们的无梦神是个破坏神啊！”陶润冬在一边吐槽起来：“我之前听烽儿说的，还一直以为你们无梦一族很崇尚纯真和平呢？”
“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星磊愣了一下。
“这个……”陶润冬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崇尚和平的话……在很多方面来说，确实是那样没错。”不过，星磊好像也没有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接着就回答起陶润冬前面的问题：“不过本质上，我们信奉的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虚无主义的东西吧——在很多层面上，我们都认为我们作为人的任何一种行为，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干涉。而这种干涉，从根本上是无意义而且有罪的。所以我们否定创造，否定主观能动性，否定通常意义上理解的人存在的大部分价值，也同样否定梦——我们的神明，实际上就是在这种信仰的基础上诞生出来的。也因为这个，我们所说的破坏神，这破坏两个字的意思可能和你们理解的不太一样……更多时候，这个破坏针对的是你们的幻想、梦境和令能力所掌管的创造等等那一套。”
说到这里，星磊突然笑了一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件事其实挺好笑的，就是无梦神其实也是一种来自幻想的产物——明明是一个否定创造的信仰，却凭空创造出了自己的神明，很矛盾吧，不知道你们能理解吗？”
我斜了一眼身后的小古，发现小古自己也听呆了，而陶润冬则在边上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我摇了摇头，陶润冬也摇了摇头。
“果然，因为我也不理解。”星磊好像也如释负重地笑起来：“反正，你们不要因为听说我们的无梦神是破坏神就这么紧张啦，他是不会随便杀人和搞破坏的。”
说的也是啊……就这样一个爱哭爱闹的小鬼是死神，怎么想都不可能。
“神明的话题就先不说了吧。”星磊和陶润冬一起笑了几声，然后转过头，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上：“现在的重点是蝶之舌——神明大人之前确实是亲口告诉你们，蝶之舌现在已经不在这个村子附近了吧？”
我点点头：“对，他说，如果蝶之舌真的暴露在村子附近的话，一定会有大量的你们说的那种游魂聚拢过去，还说你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这倒也有道理。”星磊愣了一下：“可是，如果蝶之舌不在村子附近的话，之前的那些事情如何解释？”
“仿、造、物。”
陶润冬在一边比出三根手指：“这也是我们回来这个房间的目的。”
“原来如此……”星磊听完，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可是，为什么那个无脸人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既然盗走了蝶之舌，直接用不就完了？为什么自己带着原件离开，却还要留下一个仿造物在这里害人？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他对小——不，他对你们的神明大人说，这是为了完成另一个仪式的预实验。”我说着咬牙切齿起来：“不仅如此，他还说，将来会把原件用在对付我们测梦者上……那个该死的家伙！”
内心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不行……控制住，控制住。
“……好吧。”星磊听完之后抬起头，马上也注意到了我的愤怒，赶忙缓和语气安慰我：“烽儿你先别太急躁，一码事做一码事处理——如果那个人真在外面利用蝶之舌肆意非为，哪怕与公会有所纠纷，我们无梦一族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没事，我知道的。”我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星磊，平息下怒气之后对他摆摆手。
几个人之后沉默了有一会，然后星磊有些犹豫地再次开口。
“那你们有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什么线索吗？”
“给！”小古这时一个激灵，向星磊举起右拳，然后摊开手掌。
“这是？”星磊凑近小古的手一看：“……蚊子？”
我点了点头：“刚才小——刚才我们才找到的，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东西了。”
星磊看了我一眼，有些将信将疑：“理由？”
“关于这件事，我也得找你请教一下。”我这时说：“之前那天晚上，被陶润冬和你从湖边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地方给我感觉不一样了——当时怎么想也想不到，但是现在我发现了，在梦游之前，我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但是梦游之后再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蚊子就只会飞近我，或者绕着我转圈，停在我脸上，但绝对不在我身上下口，这是为什么？”
星磊听到这时，眼神动了一下。
“我明白了！”然后他一捶手：“原来之前和王叔检查那些孩子的房间时，我感觉到的共同点就是这个。”
“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烽儿你之前从来没发现，你其实是不可能会被真正的蚊子咬的吗？”星磊反问我
“不……可能？”我愣了一下：“我没有注意过啊……但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身体表面聚集着非常大量的、那种游魂一样的东西啊。”星磊解释道：“它们相当于是一层保护膜，对蚊子来说就像是毒品一样，是会让神智变得不清醒的东西——有了这个，普通蚊子是不可能吃饱没事来叮你的，毕竟要叮你就可能会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
我略微明白过来。
蝶之舌是能够操控灵魂、交换灵魂、甚至将一小部分意识注入到其他人的身体里使人发疯发狂的邪恶之物……
如果这些蚊子是利用蝶之舌的力量被强行注入了某种特殊的意识的话，那它们会对人进行这种自杀式的叮咬也就能理解了——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仿造物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魅惑。直接通过血液注入人体的话，确实是只需要一点点的剂量就有可能发挥很强的效果。
一切好像都真相大白了。
“烽儿，星磊，小古，虽然不想打断你们，不过，这个你们也许真的必须看看！”
陶润冬这时突然走到门边把门拉开，往外指了指。
听陶润冬这么说，我背着小古和星磊一起走过去，把头探出门外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是一个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闭着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悄无声息地向着湖边的方向走去，就好像是几天之前的我一样。
“怎么办？”陶润冬在身后问道。
呵呵呵呵
“还用说吗……”我笑起来：“救下她，然后找出那些蚊子的老巢！”
“陶润冬，马上用闻令式搜索看看，她附近有没有符合条件的蚊子！”
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剩下的就只有执行上的问题。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啊。
“我帮你们引开那些正在巡查的人。”星磊也表示配合：“烽儿，你现在应该知道怎么救下这个孩子了吧？”
“包在我身上吧。”我对星磊竖起大拇指。
陶润冬的闻令式或许真的已经彻底觉醒过来了——星磊前脚刚走，他就睁开了眼睛向我报告：“大概已经找到了至少五只异常的蚊子，我先跟过去吗？”
“把小古也带上吧。”我点点头，手背到身后推了推小古，示意小古下来。
“替我保护好陶润冬，好嘛？”小古下来之后，我交代他道。
小古嗯了一声，很乖巧地点点头。
“一会见！”第一次，我很自然地举起手和陶润冬击了掌。
算起来，和他吵架了这么多年，这大概是这么久来第一次真的在合作吧？
其实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一个人紧紧追上女孩，一个空翻跳到女孩面前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傻笑了一下——虽然面前对着的是一双空洞无神的冷漠的眼睛，不过此时，我的心情却不差。
“这次我可是绝——对——不会让你去死的啊——！”
虽然不敢真的发出声音，不过我在心里、在想象中还是大喊了出来。
“让我吃了这么多亏，这次我可绝对不会再失败了。”
闭上眼的刹那，脑海中又浮现出来几天前的那些回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未真的实践过，我现在还是特别肯定，有一个办法绝对能救下面前的这个女孩，而且我肯定能做到。
有一瞬间，我又想起来之前没有危机感的自己，还有无脸人至今仿佛还回荡在耳畔的话。
你难道死过一次吗？
就那样任由潮水湮没你，安安祥祥地死去不好吗？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不甘心？
你难道也缺少了什么东西吗？
有一些其他的画面在思考的间隙划过脑海。
像是抱着陶润冬疯狂躲避那些触手的攻击时的心跳，怒斥着小古时的自己，一路上所有和陶润冬发生过的争吵，向自己弯腰请求帮助的星磊，从家里出发之前妈妈挥起的戒尺，还有小古那没点正形的神明模样。
要是真的缺少了什么的话，那就补回来好了。
要是真的死过的话……
“那就把我对死亡的恐惧告诉你吧。”我睁开眼睛，对着小女孩挥手打响了响指。
“任意令，求生本能，一宣！”
啪的一声，梦境在一瞬间展开来包围了我和面前的女孩。
周围是似曾相识的海水，所不同的是，上次原本是我坐着的那个位置，现在被面前的女孩给占据了。
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心里一沉——因为女孩此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没有……传达到吗？
虽然知道这是可能的事情，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再试一次吧……不能在这里退缩！
我定了定神，重新举起手来——不过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女孩似乎动了一下。
心里一惊，我马上控制着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没过几秒，女孩又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最后的最后。她终于猛地睁开眼睛，两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开始挣扎起来。
成功了！
我在心里欢呼，随后赶紧游过去，抱住她往上浮出海面。
“呼……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梦境中的缘故，海风吹的格外舒服，也没有咸湿的气味——再看着身边逐渐喘过气来、恢复了清醒的女孩，我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做到了。
“你是？测梦一族的那个哥哥？”女孩回过神来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四周：“这里又是哪里？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不是带你到哪里去，而是准备把你带回去哦！”我对她笑了笑，然后再次打响响指。
“任意令，现世门，一宣！”
短暂的眩晕之后，我带着小女孩重新回到了村子里，爬上了湖岸。
“赶紧回家去吧，别再让蚊子咬你了啊！”我给那个女孩留下最后一句话，接着便向闻令式检索到的陶润冬的方位跑去。
这边是圆满解决了，不知道陶润冬那里怎么样啊……
应该没问题吧？我边跑边想。
之后，等我赶到森林里、追上了陶润冬和小古的时候，展现在我眼前的一幕让我马上明白了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说起来，之前还从没见过小古真正战斗的一面——
面对着盘旋在森林空地上、看样子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的庞大蚊群，之前看起来一直挺软蛋或者说娇气的小古，此时脸上倒是意外地没有显出任何惧色。
有些吃惊的是，虽然没有去使用闻令式，小古的心声却仿佛直接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可能会害怕我的朋友、我的信徒还有他们所爱的一切……但是，那是因为我喜欢他们，不愿意它们受到伤害，所以我才会害怕……如果是像你们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像你们这样的东西……来一个我消灭一个！”
仅仅只是袖管的一挥——
伴随着强烈白光的一声巨响，好像空气本身炸开来一样，随后蚊子烧焦的尸体便尽数落地。
“你们没事吧？”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星磊闻声赶了过来。
“没啥，都解决了。”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对星磊笑着耸了耸肩：“至少对村子已经没威胁了。”
身前，陶润冬已经抱起小古开始转圈了——这出围绕着蝶之舌引发的事件，到此也基本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好吧，事实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意外——
在我和陶润冬牵着小古的手，跟着星磊准备绕路避开听到爆炸声而赶过来的村民返回时，突然之间，从两边的树丛里飞窜出两条长布，把我和陶润冬一人一边绑在了树上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是星磊的奶奶。
“奶奶！”不仅我和陶润冬，星磊也被吓了一跳：“您这突然是干什么啊？”
“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星磊奶奶没理星磊，断喝一声，冲着我和陶润冬就是一挥拐杖。
听到这句话，我们才都意识到星磊的奶奶误会了我们，星磊也赶忙走上前准备拉住他的奶奶劝架。
只不过，小古先他一步挡到了星磊奶奶的面前。
“刚……刚才那个爆炸是我干的！别，别怪他们！要怪就怪我！”
……还真是一句明显只会把水越搅越浑的话啊。
听到小古的这句话之后，我本来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奇怪的事情这个时候发生了。
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场面呢，我直到现在也想不出特别合适的话来。
只能说，在小古挡在星磊奶奶的面前、对星磊奶奶说出那句话之后，星磊奶奶意外地安静了非常久。
突然之间，她就好像忘了我和陶润冬一样，两只眼睛完全只顾着盯在小古的脸上看了。
看到后来，她的脸上甚至还反射出了一道微弱的月光。
眼泪？我愣了一下。
在那一天的诸多意外之后，星磊的奶奶和小古的那段对话或许还要更加匪夷所思——
“你爱这个村子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星磊的奶奶突然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古显然也有点懵懂，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嗯……”
“那个，能不能把我的朋友放下来？”然后小古犹豫地问道。
“没问题，神明大人。”星磊奶奶很快对小古叩着头，答出了下一句话。
一句话震惊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由于小古的坚持，星磊的奶奶替我们出面摆平了所有的非议，避免了我们和村民之间可能产生的种种矛盾——虽然有些人态度仍然不太友善，不过我们也终于能比较自由地进出村子了。
星磊的奶奶和星磊也信守了那个晚上和小古立下的承诺，把小古身份的秘密死守在了心里。
但，果然还是有些奇怪吧……
准备离开无梦乡回家的前一天，我们跟着小古又去了一趟神山。
我们其实本来没有打算再去这一趟，只不过，小古坚持着要送我们礼物，说什么也要我们跟他回一趟神山。
“还有多远啊……”事情结束之后，陶润冬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之前毫无干劲的那种状态，爬个山都叫累：“烽儿，我要欲火的加护——”
“不能投机取巧！”我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难道不是用了很多次？那就不叫投机取巧了？”
“那是在战斗好嘛？”我有些无语：“你看看人家小古都在努力爬——诶？”
我才发现，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古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再一抬头，才发现小古人已经在悬崖顶上了，探出个头往下暗中观察着我和陶润冬。
“你真不觉得他开挂了吗……”陶润冬小声嘟哝。
“人家是神啊。”我有些没词了，索性胡说：“神做的什么都是对的！”
好吧，某种角度来说，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爬上崖顶之后，神山便出现在了面前——这好像也是我和陶润冬第一次有机会好好地观赏神山上的风景。
“小古。”趁着陶润冬还没爬上来的功夫，我问起小古：“之前的晚上，你和星磊的奶奶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
这个问题我果然还是很在意。
“是真的。”小古想了想，对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前任有没见过她……只是按理来说，一般情况下，神明是绝对不能轻易见自己的信徒的。我觉得我的前辈们应该不会那么不守规矩吧？”
顿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
“而且我总觉得，她当时的表情好伤心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死掉的人一样……”
死掉的……人吗？
我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测：“小古，你之前说，你会继承上一任无梦神杀死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难不成其实长相也……”
“啊？”小古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笑着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虽然长相上我们也有规矩，不过并不是按照我们杀死的人来定的，相反是按照杀死我们的人定下的。”
“诶？”我有些意外。
“对我们这样的破坏神来说，杀人是功绩，被杀是耻辱。”小古说着露出有些不开心的表情：“耻辱必须牢记，而功绩则不值得提，这大概就是名字和长相分开算的道理……虽然我很讨厌打打杀杀，但有些既定的规矩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现在，还没有到那样的时候，我可能还能像这样悠闲地过一天算一天……不过以后，也许有一天，我也不得不像前任那样，去做一些我不想做但必须做的事。毕竟，这是作为神明的责任，作为神明，总得对信徒负责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嘛！”
陶润冬不知啥时候已经爬了上来。
他刚好听到小古说这句话，然后就一下子冲上来抓住小古的肩膀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听好了啊，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前任、或者前前任、或者前前前任们到底都是些什么离谱的差劲的垃圾的没主见的神明，但是我知道你和他们是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一样的！”陶润冬非常用力地一字一顿地对小古说：“我们家族也是一样的德性所以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什么耻辱什么功绩什么信仰的都给我见鬼去吧，那些东西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什么责任会这么不近人情啊！你如果不喜欢杀人，那杀人就是耻辱！如果你不愿意被杀，那活着就是一种荣耀！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没必要让任何人对你说三道四！我认识的无梦神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嘛！哪个孩子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天生就要背负什么莫名其妙的责任啊？！更别提你还是个神了！是个做什么都可以称之为正确的神！也不想想谁有权力规定神做什么！你的前任有权力吗？他们都死多久了！你的信徒有权力吗？的确，他们在你身上寄托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都是其他人对你的期待呀，不能把自己的期待强加到其他人身上，当过爸妈的都该知道这个道理！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让信徒追随你，让他们为他们自己负责，你也只要为吗自己负责就好了！”
小古愣愣地听完，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虽然我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谢谢冬冬哥！”盯着陶润冬看了有一会儿，小古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我们两个深鞠一躬：“不过，我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了。”
“诶？”我和陶润冬都愣了一下。
“我想和你们做朋友！”说完小古便扑上来抱住我和陶润冬：“虽然之前……因为知道你们是测梦者，所以我一直不太敢这么说——因为我怕你们会表面上答应我，实际上另外有自己的想法什么的。不过谢谢你，冬冬哥哥，现在我好像敢这么跟你们说了。我想和你们做朋友！”
抱了有一会儿，小古才松开我和陶润冬，然后一个人站着，对着手指低下头。
“其实过去几天我真的感觉你们就像我的好朋友一样——虽然感觉，可能冬冬哥哥更像是妈妈，烽儿哥哥更像是爸爸……不过，我不是在说你们老啦，只是作为神明，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度过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像你们这样、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孩子。所以，在被你们救了之后，我有时候不自觉的就会……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小古说的很陶醉很认真，以至于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容我打断一句！”陶润冬听完之后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手提问：“如果要说爸爸妈妈的话，我才应该是爸爸好吗，烽儿肯定是我老——”
好吧……这方面或许陶润冬才是真正的破坏神，专门破坏气氛的那种。
“你还是给我去死吧！”我直接一拳把他揍上了小古住的天庭。
无论如何
虽然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到了小古的住处后，我和陶润冬都知道，等小古把说好要送给我们的礼物拿出来之后，我们就真的不得不离开了。
说起来，之前星磊倒确实说过，如果我们救了他们的神明，神明是明理之人，一定会有所答谢——不过这个情况，比起是作为救命的谢礼，好像更像是交朋友时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吧？
“烽儿哥哥，冬冬哥哥！”等了十几分钟，小古便从他的所谓“玩具屋”——其实大概是装满了被封印的邪恶之物的仓库，从这点来说小古真的挺像破坏神——把东西拿了出来：“你们看！”
我和陶润冬定睛看时，是一把纯黑色的、没有护手也没有剑鞘的长剑，连上剑柄甚至比小古还高一点，此时被小古非常吃力地使劲儿拖了出来。
不过好像有个问题……
只有一把？
我和陶润冬对视一眼。
“这是给你的吧？”陶润冬说。
废话，肯定是给我的，我可不觉得给陶润冬的话他能拿起来这么重的东西。
“湛卢剑！”小古终于把剑拖出来之后，大功告成似的长出一口气扔下剑柄，发出哐当一声，然后对我们笑道：“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前任无梦神从岳飞手上收来的，据说是一把很厉害的剑，感觉挺适合烽儿哥哥的！”
“可是，我呢……”
陶润冬打量了半天小古身上的其他部位，似乎发现没有东西，有些失望地开始讨要起来。
“给冬冬哥的是这个！”
没想到下一秒，作为回应，小古突然就扑向陶润冬，在陶润冬的脸上啵了一下。
诶？
诶？！
诶？！！！
我差点没直接死机，倒是陶润冬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喂，臭小古！”紧接着陶润冬就装作生气把小古一把抱着举起来：“不带这么耍赖的吧，这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呃，不行吗……我还觉得是很不错的东西来着？”
“根本就是敷衍好吗！”陶润冬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然后和小古上演了一出追逐大戏。
不过，虽然陶润冬没有意识，我却感觉到了——
那个吻对于陶润冬来说可能真的要比给我的剑还来的实际。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就是在小古亲上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的梦之气息——它在一瞬间出现了，向着陶润冬的方向突然聚拢过去，紧接着又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先这样吧……反正总有一天他本人自己会发现的吧。
作为交换，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刻，我们也送了小古一个不太正式的礼物。
“这是我们家的地址，要保管好哦”陶润冬一边说着，一边将写了我们家地址的纸条递给小古，顺便摸了摸小古的脑袋：“觉得无聊的话，有空也可以来找我们玩啊，小小古弟弟”
“嗯！”小古很高兴地接过纸条，小心地把纸条折起来收进袍子里，然后抬头对我们笑起来：“说好了，从今以后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哦！”
接着和星磊也道别之后，我们便离开了有熊镇的这个无梦之乡。
虽然能感觉到有许多暗流仍在涌动，但除去对陶润冬进行令能力的训练之外，这个暑假也再没有发生什么其他大事，平稳地走到了尽头。
然后便迎来了开学——
九月一号，初二年级报道，全新的开始。
